原作／挹清
蒼鬱的草地隨著薰風搖曳，有節奏的，卻又帶著一絲不茍的氣息；湛藍的天空偶爾掠過一群野鳥，朝著遠方的綠亞山飛去。 附近有一座淡黃色的木製小別墅，旁邊有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戴著墨鏡，身穿花式襯衫、藍底休閒短褲，靜靜地躺在休閒涼椅上，一副愜意的樣子。
那是我。
「難得的這麼一個好日子啊！」我不禁嘆道。
每到夏天，這兒的景色總是宜人。平常庸庸碌碌的我，當然不會想放過這個機會，來此地好好度他一假。
「鈴鈴鈴鈴──。鈴鈴鈴鈴──。」
屋內傳來了一陣電話鈴響。
我微皺了皺眉頭，旋即取下墨鏡，奔入屋內。
「哈囉？」
「啊、嗨，是弗生嗎？」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。「我是伊朗。」
「是伊朗啊！找我有什麼事？」
「呃……我最近發現了一樣好東西，想請你過來看看。不知道你今天是否有空？」
對於他所說的「好東西」，勾引住我的好奇心。
「是什麼東西？」我問道。
「啊，這……你過來看就知道了。」
「到底是什麼東西？」我幾乎吼了過去，「既然遲早會曉得，你現在說說也無妨！」
「好吧。」伊朗略停一會，「是一個紅色的不透明玻璃酒瓶──」
「什麼？」不等他說完，我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。「紅色酒瓶？」
「沒錯！」他興奮地說，「這東西是我上禮拜去造訪格里亞蘭峽谷所挖掘到的。別看它是一個普通瓶子，瓶蓋上還有按鍵呢！」
「大概是小孩子在玩的時候不小心弄丟的玩具吧！」我略帶冷嘲的語氣。
「可、可是，這東西絕不是一般的玩意兒，它的表面雖看似玻璃，但是卻泛著金屬般的光澤，而按鍵也做得十分精密。我敢保證這絕對不是麼玩具，絕對！」
「哈哈哈！這不是玩具，難道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嗎？我看，你還是好好睡一覺了。而那種東西，就留給你的兒子吧！」
「你……你到底要不要來？」伊朗氣急敗壞說道。
「不了，我還在享受自然呢！」
「喔……」他顯然有點失望，「本來，我打算等你來了再好好一起研究呢……」
於是我掛上了電話。
＊
泡了一杯卡布奇諾，我重新回坐在涼椅上。
微風徐徐吹拂著，而我的內心也逐漸沉澱。一個喜好大自然的人，他永遠不會感到孤獨吧。我心想。
過不久，屋內的電話再次響起。
「唔……」
我進入屋內，拿起話筒。
「哈囉？」
「哈囉，弗生。我是阿力，多年不見啦！」
阿力是我以前認識的一位好友，本名叫勞斯萊力。三年前，我在香格里蘭國度從事一份調查工作，意外地和他相逢。他和我一樣，也是來那兒著手收集資料的。與他聊了一陣子，發現我們志同道合，便決定一起行動，最後成功解開了一個謎團。此外，他是一個出色的考古學家。
「呃……你突然打過來令我蠻驚訝的，畢竟已是很久沒見了。」
「哈哈哈！難道你快把我給忘啦？」
「哪裡會呢！對了，你來找我想必有什麼事吧？」
「嗯……前些時候，伊朗他打電話給我，說他有一樣好東西要給我看──」
「紅色玻璃酒瓶，對吧？」我答道。
「噢，那你也聽說了？」
「有啊，他剛剛就有打電話給我，叫我趕快去看，不過我認為那種東西不啻是個玩具罷了，所以我就拒絕了。」
「可是，他之後不也發生了一件怪事？」
「嗄？什麼怪事？」
「起初，我也不相信他所說的那酒瓶會是什麼奇特的東西，不過我還是答應先去他家看一看。」阿力停頓了一下，「待我整理好行裝，準備出發之際，他又打電話過來。這次，他的口氣顯得很急促，很異常地興奮，跟我說：『請、請你一定要馬上到，這實在是、實在是一個好東西……啊……』他驚呼一聲，便沒了下文。不管我如何喊，對方一直都沒有回應，而且連電話也沒掛好。」
嘆了一口氣，阿力繼續說道：「我想，這也許是他發生了一件不可預料的事情。所以我更加決定去伊朗家一探究竟。」
「那麼，你找我的目的就是為了此行？」
「沒錯，你一定也很想知道原因吧？」
我思忖了好一會兒。
「啊，好吧！看來這次又得忙一陣子囉……」
＊
一輛藍白的重型摩托車行駛在筆直的道路上。
車子的後座繫著一個輕型小背包，裡頭裝的是一些乾糧與水；我騎在駕駛座上，身上穿的是一套米黃色的矽製探險背心，外表上和一般的背心沒什麼兩樣，但具各種不同大小的口袋，裝著諸如開山刀、萬用筆（可以照明、錄音和寫字）、小型翻譯機、通訊器材、搜集袋等實用又便於攜帶的東西。
這是我平常出門常見的裝備，一來可以順利解決突如其來的難題，不至於手忙腳亂；二來讓我在探索之中有所收穫。
儘管去伊朗家，所帶的東西都用不著。也許，這之中根本並沒有發生什麼怪事，說不定是伊朗他過於興奮而忘記掛電話……
如果是這樣，那我的心仍充滿疑問。到底，會是什麼東西讓他變得如此狂熱呢？
去看看不就知道了！
排開中央的低矮草叢，藍白的摩托車疾駛在蜿蜒的碎石道路上。
＊
一棟白色的水泥平房，外圍環繞著一堵矮籬笆。伊朗的家佔地不小，建築的風格卻顯得樸實無華。
到了門口，正看見阿力駐足在門前。
「嗨。」他揮揮手，向我打聲招呼。
「嗨，阿力。」我笑道，「許久不見，你卻還是一副老樣子。」
「哈哈！倒是你的肚子看起來凸了一些。」
「呃……」我看了看肚子，「這麼多年竟然沒發覺。」
「奉勸你，吃飯的時候不要坐在沙發上看電視。」
「好啦好啦，你又再開始教訓我了。」我熄了車子的火，將它停放在靠近水池的草坪上，並解開車後的輕型背包。
「走吧！」我喊道，「去找伊朗。」
阿力猶豫了一下，說道：「等一下，我有事要和你說。」
我停下腳步，看著阿力。
「剛剛，就在你來之前，我有先去按了伊朗家的門鈴。但隔了一會，門仍然是關著的。試了好幾次，不管怎麼敲門、怎麼喊，內部一點動靜也沒有。」
他吞了吞口水，「就在我思考該怎麼辦時，你來了。」
「你有試著撥他的手機嗎？」我問。
他攤一攤手，道：「試過了，但沒有人接。」
我繞到屋子左側，從窗戶往內一探。一間寬敞Ｌ型空間的房間，最對面（也就是靠近屋子的另一側）是廚房；我的右手邊（打開門時會先映入眼簾的）則是客廳，有沙發、電視、和疊著的塑膠椅等。總而言之，給人的感覺是整齊。
我回過頭，對阿力說道：「從屋外往內看只能看到一樓的東西。而客廳擺的電話卻是好好的。」
阿力拿起手機：「我再撥個電話看看。」
約莫十秒，阿力搖搖頭：「也許出事地點在樓上。」
我思考了一會，道：「依你所言，在聽到伊朗驚呼之後就沒有任何動靜，而且電話也未掛斷，我推測他應該是遇到了始料未及之事，否則，以他那素來謹慎的心態，絕不可能連電話都還沒掛斷就出門。」
「會不會是那個紅酒瓶？」阿力說道，「比如說裡面裝了乙醚或二氧化氮之類的氣體，結果伊朗打開一看，中了毒。」
我的心一沉：「如果是這樣，那就不妙嘍！」
我和阿力疾步到門前。我拿出一小塊鐵片，在門鎖縫摳了幾下，轉動門把，門隨即茲啦茲啦敞開。
阿力說道：「凡事還是小心為妙。我先上樓，你跟在我後面，萬一我出了事，你趕緊叫救護車吧！」
我心裡暗笑。才不過是去伊朗家看看他的發現，現在卻好像變成救難員了。
我和阿力手摀著鼻，小心翼翼上樓。樓上右邊是一面白色牆壁，左邊則是靠近樓梯的扶手欄杆。我們現在站在一道不長、僅能容一人通過的窄走廊上，其盡頭的右邊有一個門。
那大概就是伊朗的工作室吧。我心想。
阿力示意我在走廊上等，然後他敲了敲門，輕輕地轉動門把。門打開了。
我注意著阿力的表情。起先他緊張地看了看房內的情形，不一會，他把摀鼻的手放開，走了進去。大約有兩分鐘之久，阿力走出來，對我說：「進來吧！裡面沒有什麼危險。」
「啊……」當我轉過身踏進那個房間，嚇了一跳。這個房間和一樓的客廳簡直判若雲泥。書本雜亂地鋪了滿地；揉成一團的紙屑摻雜其中；吃完的泡麵桶疊在一旁角落。這是率性的人最典型的邋遢房間。
「從這個窗戶就可望見美麗的藍天白雲。」阿力笑道，「這間房，我喜歡。」
說完，他指了指：「未掛斷的電話和紅酒瓶都在那裡。」
我的視線移到阿力所指之處。就在靠近窗戶不遠處，書桌上擺了一座未接好聽筒的綠色電話，以及一個放倒了的紅酒瓶。
令我感到奇怪的，不是這些東西，而是一個欲尋的人遲未現身。
「伊朗，人呢？」我掃視四周，除了阿力，沒見半個人影。
「他會不會出門了？」阿力問。
「不，我想不是。」我走近書桌，拿了一串金屬物品。「你看，這是他的鑰匙。」
「或許他忘了帶鑰匙吧！」
「你忘了嗎？他一向謹慎行事。」我把鑰匙放回原處，再拿起旁邊的黑色方形物。「你瞧，他的手機。就算一個人會忘記帶東西出門，同時忘記帶這兩樣重要的物品實在太少見了，更別提像伊朗那樣謹慎的人。」
「那麼，你是說，」阿力清楚說道，「這件事另有蹊蹺？」
我微點了點頭：「雖然不是很肯定，但我認為，伊朗的失蹤和那個紅酒瓶多少有些關係。」
阿力皺眉：「一個紅色酒瓶怎會和伊朗的失蹤有關呢？」
我沒有繼續回答他，只是問道：「這屋子，還有沒有其他人住？」
阿力搖搖頭：「本來伊朗和他太太住在離這裡稍遠的一個地方，後來因為伊朗的工作性質特殊，便和太太分居，自個兒住在這裡了。」
「嗯……研究東西嗎？難怪他的房間堆滿了書。」
「呵呵，伊朗平常受人委託，專門研究一些不知名的奇怪東西。順道一提，他對古文明的發明特別感興趣呢！」
我把書桌前的椅子拉到阿力旁邊，示意他坐著，並將電腦桌前有底輪的座椅挪到書桌前。
阿力拿起紅酒瓶仔細端詳，我也定定地看著。
那個紅酒瓶洵如伊朗所言，玻璃上泛著一抹不透明的金屬光澤。瓶上沒有貼任何標籤，所以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（之所以會稱它為「酒瓶」，是因為形狀上跟真的酒瓶很像）。酒瓶底微微內陷，上面草草地鐫刻著「ＡＤ１４７」。
最後，我和阿力的目光同時落在瓶蓋上。
那瓶蓋，是個軟木塞，上面佈滿了許多透明的柱狀物，像鍵盤上的按鍵，但沒有打印任何字。
「這東西還是頭一次見。」阿力說道。
「讓我來按看看。」我立時伸手。
「不、先不要……」
在阿力還沒來得及阻止之前，我的食指「嚓」地往其中一個柱狀物點了下去。
過了幾秒，沒有任何動靜。
豆大的汗珠從阿力的額頭滑下。
「怎麼了，很緊張嗎？」我笑道。
「不……你突如其來的動作，害我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應變。」
我「哈、哈」笑了幾聲，接過阿力拿著的紅酒瓶。
忽然，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。
「這個酒瓶，裡面像是有了東西，不然怎麼這麼重！」我搖一搖酒瓶，「不像是裝著液體。」
「要打開嗎？」阿力問。「還是小心一點。」
我把軟木塞旋了旋，輕輕地從中拔出。
我愣了一下。
兩條粗線連著軟木塞和瓶內，而軟木塞底部嵌著一個大大的紅色圓柱物，像是按鈕。
我取出萬用筆，打亮燈光，照著瓶子內部。裡頭佔滿了黑色固體，兩條粗線就是連在固體上面。如果要我形容瓶子內部的東西是什麼樣子，那大概就像裝了一瓶六分滿的水拿到冰箱冷凍後所形成的冰塊。只是，它是黑的，黑到不能透光。
看了許久，還是不明所以。我轉過頭盯著阿力，他只是聳聳肩，表示他也不明白。
於是我問道：「瓶蓋底部的紅色按鈕，要試嗎？」
「唔……」阿力沉思一會。「怕只怕會突然爆炸什麼的……」
阿力的話倒也讓我冒出冷汗，不過旋即恢復平靜。
「這是伊朗在峽谷中「挖掘」到的，我想，就算是惡作劇也不會選在這杳無人跡的地方吧！再者，如果他真的是一顆炸彈，那麼伊朗不早就屍骨無存了？」
「……也對。」阿力沉思地說，「伊朗對於未知物品的鑑定可是一流的。他此次會叫我們來，而且口氣顯得很急促興奮，那麼他一定是先做過什麼研究，發現一個很不平凡的秘密。」
「嗯。」我點頭，「那麼，就試囉！」
我和阿力緊盯著那瓶蓋。我向紅色按鈕壓了下去，緩緩放開。
過了十秒，沒什麼異樣。
忽然，一道道炫目的白光自瓶蓋上密密麻麻的透明按鍵往四面八方射出。那些柱狀物高高低低起伏著，有一種規律，房間四周的暗影也跟著起伏。
阿力被這突然發生的事情嚇得驚叫一聲，而我則是呆若木雞，無言地看著這古怪現象。
接著，紅色酒瓶暗暗地閃著詭譎紅光。漸漸地，它愈來愈亮，愈來愈亮，像一團火球，刺眼得令人無法睜開眼睛。
我的身體有一種扭曲拉長的感覺，並不怎麼好受。想叫出聲，無奈連自己也聽不到。
然後，我感覺到自己不是坐在椅子上，而是像浮在空中，沒有什麼依靠。我拚命揮舞、掙扎，但沒什麼用。
漸漸，我累了，無力地垂下四肢，失去意識……
〈第一章 完〉
留言列表
